就這樣, 李元盛來來回回打了牛青水幾頓，他實在撐不住了，先是求饒，接著又把自己寫舉報信的原因說出來。

“二哥, 你饒了我吧，以後我再也不敢了, 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, 原來不是想讓你給我介紹給臨時工幹，你一直推脫, 我心裏就不服氣, 才做出這種傻事。二哥, 我真得再也不敢了，你就饒了我這次吧！你不要告訴村裏人, 不然我和元美就沒法在村裏過了。”牛青水其實想死不認罪的，誰讓二舅子好像已經確定是他寫的信，他不承認就得使勁被收拾。

牛青水先前不承認是心存僥幸，現在眼見拖不過去, 只好早點認罪早點讓二舅子罷手。

李元盛聽他這時候還在耍心眼拿妹妹說事，擡腳就踢了他一個跟頭, 他沖牛青水兇狠地說了一句：“知道我為啥不讓你進廠上班不，因為我早就看出你是個白眼狼！”

“當初要不是我妹妹看上你, 要死要活嫁給你，你以為就你這樣的能做李家的女婿，門都沒有！”李元盛毫不客氣地說他不夠格做李家女婿, 一丁點面子都沒給他留。“你頭一次去我家就看盤下菜，得知我在廠裏上班就巴結我；知道我大哥是個農民就瞧不起他，你自己就是個農民，憑啥瞧不起我哥！就憑這，我都不會幫你安排工作！”

李元盛的話讓一直插不上手的李家大哥懵住了：二弟一直拒絕不幫牛青水安排工作，原來是因為牛青水看不起自己，他心底被弟弟的話感動得熱乎乎的。

李大哥上前踢了牛青水幾腳，罵道：“你個狗娘養的王八蛋，就你廢物勁兒，要不是有爹娘照看，說不定連自己都養活不了，竟然還敢看不起我？”

“牛青水啊牛青水，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，自打元美跟你結婚，你背後鼓動元美從我家撈了多少東西回去了，就你這白眼狼勁兒，還敢把岳家都舉報了，你咋不上天呢？”李大哥氣得開始計較起那點子東西，因為他覺得東西爛在自家都比填了這白眼狼強，那些東西真是白瞎了。

牛青水雖然聽進去倆舅子的話，但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愧疚之心。剛才二舅子有句話讓他上了心：原來他沒能被安排工作的原因竟然是眼前一直罵他的憨貨。

李大哥要是知道牛青水這樣叫他，肯定捶得他哭天叫地。

牛青水確實看不上眼前這個個子威猛、身體強壯的大舅子，認為他就是那種只知道幹活的傻大個兒。因為岳家除了大舅子和他媳婦李元美，其他幾個都有很出息，不是工人就是大學生；而這倆沒出息的自然被他歸類到缺心眼那一類人裏去。

他因自己模樣好，被人誇得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，自視甚高，當然就看不上缺心眼的人，甚至包括他媳婦。當初他娶李元美的原因就兩個：一是為貌（李元美有貌，可惜他沒才），二是為了婚後能借岳家的光。

不過，牛青水也知道，現在說啥都沒用了，以後肯定不能借著岳家占便宜了。他就是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，想借勢沾光還不想低頭，把別人都當傻子了。

牛青水還知道有句話叫“好漢不吃眼前虧”，他按捺住自己內心的惱恨，想先把兩個舅子安撫好，等以後看清形式再作打算。

牛青水想到這就跪到地上，邊說邊抽自己嘴巴道歉：“大哥、二哥，你們就當我是個臭狗屁放了我吧，以後我保證再也不敢寫舉報信了，我發誓，要是我再寫舉報信害你們，就天打五雷轟，不得好死！”

這在迷信的農村來說可是重誓。可惜李元盛並不相信一向滑頭的牛青水。不過沒事，他沒打算揍這癟犢子一頓就放過他，下周他還會再來的。

李元盛怕牛青水離開時間太久引起別人的註意。

他沖牛青水說了最後一句警告的話：“牛青水，我警告你，別看你這麽些歪歪心眼，盡管使出來，我李元盛還真不怕你這些。你要是本沒事整死我，我就能反過來整你。你還是給我老老實實呆著，和我妹好好過日子，不然你再整出這樣的事兒，我可不會這麽簡單放過你！”

李元盛放完狠話就跟大哥一起回去了。

“二弟，你說牛青水能改了不？”李大哥問。別看他是老大，可沒有二弟見識多廣，還真不如二弟會看人。這些年他就沒察覺牛青水看不起他，他以為牛青水不喜歡和他說話，是他自己沈默寡言的緣故。

“我看有點懸，牛青水這人沒有正當心眼，說不定啥時候再惡心咱們一把。我下周還得再來一趟，繼續收拾他，直到把他收拾怕了為止。”以前，李元盛打眼一看牛青水，就覺得他眼神太過活泛，後來發現他瞧人還分等級，就一直對他沒有好印象，事實證明他所想沒錯。

等李元盛哥倆回到家，李奶奶和紅雲三姐弟在家，李娜跟媽媽回了自家。

當著孩子的面，李元盛不好說牛青水的壞話，只是囑咐已經懂事的牛紅雲說：“你爸是你爸，你和你弟、你妹都是孩子，舅舅不會因為你爸的事就一起怪你們。回頭啥時候想來姥姥家就來，去我家也行，舅舅歡迎你。”

李元盛以為牛紅雲告狀是心地好，看不過她爸的行為才說實話，這可真是個誤會。不過牛紅雲確實是個老實孩子，極為聽話，知道舅舅是為她好，羞澀地笑了笑說：“我知道了，舅舅。”

李奶奶對牛紅雲這個報信大功臣也放到心上，她特意拿出今天中午老二家送來的大米，給仨孩子煮了大米稀飯，還給他們一人放了一勺糖，三個孩子吃得特高興。

等大舅把他們送到村口走了，紅霞問她大姐：“姐，咱姥姥家真好，人也好，我以後還想去姥姥家，行嗎？”

牛紅軍聽到也大聲嚷著說：“我也想去，姥姥家的飯好吃。”

紅雲想起舅舅囑咐過的話，說：“你倆聽話，下周我再帶你們去。”

牛紅雲敢這麽說，是因為她想起上輩子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，奶奶每周都會攆著三姐弟去奶奶家混好飯吃。

再說這邊，牛青水等倆舅子走得沒影了後，吐了口吐沫說：“他奶奶個腿地，李元盛怎麽知道是我寫的告密信，真他媽倒黴，難道那天我投信的時候被熟人看見了？”他心裏這麽懷疑著，想不出哪裏出了岔子。

李家那邊早就囑咐家裏的知情人，誰都不能把紅雲告密的事往外傳。所以，牛青水就沒察覺到是自家大閨女告密，這事成了他心底的未解之謎。

牛青水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，又順了幾下頭發，才一瘸一拐地走回去。還沒等他走出那片茅草叢，就看到有人過來。

牛青水還真怕被人知道他寫舉報信的事，畢竟他舉報的是自己的岳家，不是仇人。若是舉報仇人，可能傳出去還會有人理解他的行為；可他無緣無故舉報岳家，被人知道後肯定會讓人在背後戳脊梁骨。

來人看見牛青水就喊：“青水啊，你咋上個茅房用這麽長時間，大家夥都以為你掉茅坑了，隊長讓我來喊你回去，咱隊裏人都幹活，就缺你了，快點啊……”

牛青水自然聽出來人這樣說話是在嘲笑他，他壓住心底的氣憤，忍住身體的疼痛，笑著走了過去，“哎，來了，這就來，今天我有點拉肚子，蹲的時間長了點。”

喊他幹活的那人在心裏哼了一聲尋思：就你嬌貴，大家夥都吃一樣的飯食，別人都沒事，咋就你姓牛的事多。不過都是鄉裏鄉親的，即使他心裏抱怨，面子上也要過得去。他懶得跟牛青水再說什麽，快步走回地裏幹活去了。

牛青水跟在後面回去了。他把衣服前面和頭發都收拾了，卻忘了背面。他後背沒長眼，不知道自己背上還沾著幾個枯草葉和蒼耳，這樣子就像從地裏草裏打了滾回來的一樣，叫人看了就想入非非。

這不，有人在幹完活歇工的時候，就湊到一塊兒切切私語。

“哎，瞧見沒。“這人沖牛青水的方向使個眼色繼續說：“你說他是真去茅房了還是借口上茅房跟哪個老娘們滾到一起了，咋弄的身上還掛上草了？”

“哎喲……你不說我都沒註意，背後還真有草，這蹲茅坑可掛不上草吧！怎麽回事，難道還真像你說的那樣？”這人還真懷疑上了，接著他又酸溜溜地說：“瞅他那副小白臉模樣，在女人面前就吃相，倒是真有可能讓老娘們看上他。”

這人摸了摸下巴，邊琢磨邊問：“你猜猜他到底是跟誰好上了？就這點時間，肯定跑不出咱們村的人去，要不咱去女工那邊問問媳婦剛剛有沒有人出去上茅房，這時間對上了，那人不就對上了！”

這人還為自己的聰明機智得意了一下，覺得自己有抓奸的天賦。

“行啊，走，咱一起去問問。”提起話頭的這人才是真好奇，不然他沒事打量那麽仔細幹啥。

結果二人跑過去問了媳婦之後，還真打聽出事來了，湊巧有個四十多的寡婦老娘們（寡婦劉）出去過一趟，過了一陣才回來的，重點是回來後換了條褲子。

這倆媳婦根本沒註意寡婦跟隊長請假了。因為她今天倒黴，來上工不久就發現來了身上，還染了褲子，她怕丟人就趕緊回家換了褲子，順便把自己收拾好才回來，結果就這樣被人給誤會了。

這事趕巧了還就是這麽寸。在農村寡婦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，經常會傳出流言蜚語。這個寡婦劉還倒黴遇到牛青水這一出，算是走了背運了。

這天晚上，發現牛青水身上沾草和寡婦換褲子的兩對夫妻，沒事就嘀咕起牛青水跟寡婦劉：“你是沒看見，牛青水出去一趟回來身上就有草，像是跟誰滾過草堆的，他肯定是跟寡婦劉滾成堆了！”

就這麽地，很快就傳出牛青水和寡婦的流言，經常有人湊到一起議論這事，除了後知後覺的李元美。這些閑著沒事說閑話的時候，都是背著李元美說的。女人最了解女人，要是李元美知道丈夫跟寡婦劉滾到一起，還不得氣炸了。

“哎，你知道麽，聽說牛青水跟寡婦劉滾到一起了！”

“真的嗎，不是說寡婦劉跟會計有一腿嗎？”

“我哪知道是不是真的，不過我都聽到好幾個人在傳了，說得有鼻子有眼的，就跟親眼看到他倆滾到一起了一樣。”

“我早就聽說了，也就李元美傻了吧唧的，啥都被蒙在鼓裏。”

“可不是，這女人啊，還得把自家男人管好，不然也夠丟人的。”

“誰說不是呢！”

流言滿天飛，當然最終逃不過牛家人的耳朵。事實就是，牛青水和寡婦劉的這段桃花債幾乎三五天就傳遍了福泉村，牛家人卻是最後的知情者。

關於牛青水的這段爛桃花債，沒人願意跟牛春花說，可能因為她不拉理，是怕被彪悍的牛春花纏上；沒人跟李元美說，可能是李元美平時為人不好，沒人願意告訴她；沒人跟牛老頭說，可能是因為這事太丟人，流傳速度又快，熟人還沒好意思啟齒告訴他；沒人跟牛青水說，當然是等著看他的笑話了，畢竟他是此事的“主角”。

最後，還是當大哥的牛青山聽說後覺得太丟人，才去老宅告訴了牛春花這當媽的。

牛春花聽說後就沒問問小兒子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，隨即開口大罵寡婦劉：“這個死不要臉的女人，竟然敢勾引我兒子！看我不去撕了她！”她就這麽跑去跟無辜的寡婦劉撕了一架。牛春花主要是覺得寡婦劉年紀太大，根本配不上她兒子，要是換個黃花閨女跟了她兒子看看，說不定她還得為兒子得意呢。

寡婦劉是被冤枉的，當然不會承認流言是真的，她也不會站著挨打不還手，就跟牛春花撕了個兩敗俱傷。

婆婆鬧得動靜不小，李元美很快知道丈夫的爛桃花是寡婦劉，這下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，當即氣得她跑到寡婦劉家與其打罵了一頓，結果失敗而歸，被寡婦劉撓了個滿臉花。

能跟她婆婆打成平局的女人能是個善茬嗎，李元美出門前就沒帶腦子想想。

李元美回到丈夫面前哭哭啼啼，“我哪裏對不起你了，我沒有寡婦劉俊嗎，她都那麽老了你還跟她好！”李元美委屈啊，她覺得寡婦劉樣樣（模樣、身段、年齡）比不上她，肯定是寡婦劉勾引她丈夫，所以她才跑去鬧騰寡婦劉的。

李元美知道流言晚，牛青水知道的更晚，他還奇怪怎麽最近老是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對勁，怎麽就傳出了他和寡婦劉的謠言，真他媽走了黴運，先是被二舅子收拾，接著就被流言纏身，可不就是點兒背。

牛青水被媳婦哭得沒辦法，這才把事情的真相經過“加工”後告訴了李元美。他就這麽說：當初二舅子不願意把他弄成臨時工，讓他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幹活心裏太委屈，他心懷怨氣一時發蒙就做了傻事，寫了二舅子的舉報信投到鎮上。二舅子鎮上有人，神通廣大知道是他寫了舉報信，就來福泉村收拾了他一頓。他身上掛的草就是被二舅子摁住打時沾上的，當時因為太疼他就沒註意這事，結果就被人誤會傳出了他和寡婦劉的流言。

牛青水隱瞞了他的舉報信中包括榆樹村，而老丈人是榆樹村的老支書，如果榆樹村被查，第一個就查到老丈人頭上。

相

李元美聽了牛青水的解釋沒有立馬全部信，但她對丈夫解釋寫二哥舉報信的事情還是諒解的，因為這事她對二哥也心懷怨氣。牛青水說自己腦子發暈幹了壞事要求她原諒，她就原諒了這事。因為在她心裏，二哥沒有丈夫重要。

李元美還是特意回了趟娘家質問牛青水挨打這事，“二哥是不是把我家青水打了？”

李奶奶先前被小閨女沒頭沒腦的話給問住了，很快她就明白了閨女的意思，這是覺得閨女女婿受了委屈來討個說法。李奶奶對這個閨女已經不抱希望了，她淡淡地說：“是啊，誰讓牛青水先舉報你二哥的！”

李元美只是來確定二哥是不是去過福泉村，證明她丈夫沒有跟寡婦劉滾到一起，根本不在意舉報信事件，得了回話後她就沒頭沒腦地回婆家了，留下一腦門子官司的李奶奶。

後來李奶奶跟老伴提了小閨女的事，李爺爺說：“管那麽多幹啥，她的心思都放在婆家那邊，什麽時候關心過爹媽，以後少叫她來！”他是徹底煩了這對不著調的兩口子，只能眼不見為凈。

關於福泉村牛青水和寡婦劉的流言，最後還是寡婦劉的隊長出來作證，說那天寡婦劉弄臟褲子回了家，根本就沒見過牛青水，流言之事純屬胡扯，以後不許瞎傳。

至於這話村民是否相信，只有時間來慢慢證明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聽說兩點發文蹭玄學，試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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